一头雾水的朱莲璧见老管家又跑题了，不得不打断他的骂骂咧咧。
语气和善的问道
“你还是没告诉我这令牌与钥匙是干什么用的。”
老管家挠了挠头，一时语塞。
他这一激动就容易说话跑题的毛病，得改改，也就已经故去的老爷能惯着他这毛病。
收拾了一下表情，老管家指着令牌语气平缓道
“这令牌是太上皇赐下的福王御令，本是王爷的身份证明，世子殿下与王爷一起守卫洛阳，现如今王爷死了，世子下落不明，此御令小少爷且妥善收着。”
顿了顿又继续道
“待平定闯军后，陛下应会下旨恢复福王府，到时再看能否寻到世子殿下，若寻不得，那少爷您就是新的福王殿下。”
朱莲璧低头把玩着令牌，心里不禁暗暗叫苦。
“还TM新的福王？再过三年连陛下都被逼得自挂东南枝了，还做个屁的福王。”
见老管家没有继续往下说的意思，便又继续问道
“那这串钥匙呢？老爷子有没有说是干什么用的。”
老管家自然不会关心小少爷对老王爷的不恭敬，因为他打小就这样，被老王爷宠坏了。
思量了一下，摇头道。
“王爷并未对老奴提起这钥匙之事，只是让老奴将此信封交予小少爷。”
半晌，像是忽然想起什么，疑惑道。
“会不会是王府的钥匙？”
朱莲璧一头黑线，心里暗暗叫骂。
“王府都被闯军付之一炬了，大火烧了两天两夜，这钥匙还有个卵用。”
看来老管家对此也是一无所知了，遂白了管家一眼，摆了摆手让管家下去了。
老管家只好讪讪地告退，出门后，转身将门轻轻掩好。
朱莲璧转身入了卧房，双腿盘坐在床上，将手中空信封口朝下倒了倒，空空如也。
什么也没有？老爷子真的什么都不交代？便又闭着一只眼睛往里细瞧。
嗯？有字！
朱莲璧取来剪刀小心将信封拆开，打开一看。
“见字如吾，展信舒颜。料此时闯军已兵入洛阳，吾与汝父共叔伯恐已遭贼手。家国逢难，身为皇家子弟，定当舍身报国，死而无怨，吾孙年幼，亦颠沛流离。每思及此，悲哉，痛哉！”
“乱世已至，大明已积重难返，官军已无斗志，只是可怜了我大明百姓，又不知死伤几何，吾将王令留与孙手，仅以念想，切不可寻复仇之路。”
书信至此本已结束，但底下又有一行字，笔力峭利，如刚风吹枯树，一扫前文悲怆之色。
“若吾孙胸中亦有不平事，可入浪底瓮口。”
“天马徕兮从西极。经万里兮归有德。承灵威兮降外国。涉流沙兮四夷服。”
只是那最后几字明显有些仓促，就连‘四’字也被钥匙刺破了，变成了‘口’字。
朱莲璧沉默地收好了令牌与钥匙，虽然书信里亦没有关于钥匙的消息，不过字里行间也让他对这个便宜爷爷心生敬意。
史书是由胜利者书写，他自然也在后世听过一些关于明朝的故事。
孰是孰非理不清也道不明。
微微叹了口气自嘲了一句。
“算了，只当是大梦一场，不去想什么王侯将相富贵命，反正我本来不就是个穷小子吗？”
又想起老爷子最后那一段汉武帝刘彻的诗词，不禁心中升起一股豪气。
“做不成王爷，难道我还做不成老财主？”
言罢翻身下床，推开门出了内宅，冲着门外扫地的仆役，吩咐着。
“去，叫张管家，我有事寻他。”
仆役放下手中扫把，转身去寻了管家。
老管家亦是小步跑来，待喘匀了呼吸，咽了口唾沫，指着门外还未等朱莲璧问便说道
“闯军，闯军撤了，洛阳城里来人报信，闯王李自成搜刮完洛阳豪绅，带着人东去要打开封。”
“听来报的人说，不知又从哪聚来了几万人，出城的时候连绵数里不绝。”
“那开封是周王的封地，不知能否守得住！”
老管家说完又面露焦虑。
朱莲璧听罢沉思着，也忘记刚刚要找管家问话的事情。
良久，安慰了一下老管家。
“朝廷定然不会让闯军如此猖狂，开封兵多将广，且洛阳惨状想必已传入开封，断不会如洛阳一般被轻易攻破。”
现在闯军虽已成气候，但还是以烧杀抢掠为主，破一城抢完就走，并不留恋。
尚未形成政权，对于打下的城池也是放之任之，挟裹着流民继续攻占下一座城池。
“均田免赋”的确为闯军带来了莫大的声望，可这乱世之下，谁又能安定得下来呢。
一茬又一茬的闯军与流寇过后，百姓的日子只会更苦，朝廷需要银子平定叛乱，自然要将手伸向这最是温顺的百姓，政令下达，地方官也少不了上下其手。
闯军流民抢世家豪绅的银子，官府也去要百姓的银子。
老管家喃喃道
“但愿开封能守得住，这乱世真是人命比草贱，不知这次又需要多少人命来填。”
正在这时，门外匆匆跑来一青衣家丁。
“少爷，保长来传，闯军不日将攻打开封，所需军资银钱由各府县大户供应。如若不应，则以朱贼处之。”
朱莲璧与老管家对望一眼，皆是满脸疑惑。
老管家沉思着抚了抚胡须。
“这张保长莫不是吃错了药，怎会到这张家寻什么银钱？”
老福王将孙子隐匿在新安陈家湾，自是早已做好了布置，居住在张府即是隐匿身份，也是因这张家本就是福王的家仆。
保长自然也是王府的人。可即使闯军要军饷，那也是入府商榷一二，怎会派人传话，如若不应，则以朱贼处之？
家丁又急忙说道
“不是张保长，是新来的，叫什么贾仁，贾保长。”
“小的还听说，新安县县太爷几日前已被闯军杀了，现在主事的是原县衙的黄师爷。”
“黄师爷为了表忠心，这才下的令，乡里保长全换成他的亲信。”
朱莲璧尚未有何反应，老管家却听罢面露凝重之色左右踱步。
“这黄师爷是墙头草，如今闯军势大，想以此讨好闯军，不过传话的意思是知晓少爷在此处？特意派人试探？亦或是知道了，想要敲诈一笔？”
老管家有点吃不准。
朱莲璧也感到有些棘手，保护伞被除了，今后恐怕日子有些难过。
看了眼家丁正色道
“他有没有说捐多少银钱？除了张家可还有其他家？”
青衣家丁抬头想了想。
“并未提需要捐银多少。至于其他家，那贾保长未说，小的也不敢去问，只等少爷您得了消息再做定夺。”
朱莲璧沉思片刻对着依旧沉思踱步的老管家沉声
“管家，你先派人查下这黄师爷和贾保长的底细，且不可打草惊蛇，再命人打探其他乡里富户，看只我一家还是人皆有份。若是身份已泄露，早早来报，速去。”
老管家听言回过神驻足细听，知道此事刻不容缓，若身份真的暴露，需早做打算，见少爷没在吩咐什么忙带着内院家丁出门而去。
路上老管家也不禁思量，今日这公子像换了个人，深思熟虑全然不像个刚刚十岁的孩子，真是临危不惧，颇有老王爷的风范。
又想到如今事情紧急，不禁又愁容满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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