等身边安静下来，章至从芦苇中跑了出来。他断定曹操逃跑的方向还有追兵，便向右侧走。沿河走了许久，已经见不到任何火光。
他顾不得寒冷，将身上甲胄脱了下来。走走停停直到天大亮。
他终于看清了四周：广阔的平原上只有几个村庄依河而建，剩下的都是田地。现在刚过春季，地里麦苗不高。河边芦苇很高，但白天藏不了人。现在唯一的办法是扮成讨饭的流民，想办法混出去。至于混出去去哪里，章至觉得都一样，就是不能回许都。
他也烦曹操。
他踩着麦苗跑向一处不大房子，房子离村庄很远，人也不会轻易发觉他。他绕过一处土墙，透过前门的篱笆看到了里面：房子不大，只有一个老者在院子里挑粪浇菜。老者身体不好，来回两趟之后腰就有些吃不消，扶着腰走进房里许久没有出来。
章至翻过院墙躲在柴火旁查探，几步远的晾衣绳上几件破旧的衣服挂在上面。他将身上衣服脱了，挑了一件最长最破的穿上，准备要走。
屋里一个苍老的女人声音道：“是孙子回来啦？”
刚才的老者埋怨：“你盼他回来干啥，气你还是气我？养这么大，养了个白眼狼。”
“他是我孙子啊！”
“他死了，回不来了。”
屋内的老妇人一阵哭泣的声音。
章至从身上摸出仅有的一块金子，放在了旁边的石磨上，又给屋子的方向磕了个头，捡起自己脱下的衣服翻墙走了。
来到一处僻静处，章至将原来的军服烧掉，他一边勾着火，一边想起老妇人的哭声，勾起了自己前世的回忆。
章至的父亲吃喝赌什么都做，将家里败光，母亲和父亲离婚带着他回到农村相依为命，谁知道父亲经常找上门，父母经常大吵一架。后来母亲因为气不过，生生给气死了。
章至因为这事一直恨他父亲，突然地打击让他接受不了，从此整天喝酒买醉。在有一次喝酒回家时，他睡在了野地里，一觉睡到了曹昂的身体里。
因为前世父亲的关系，他对曹昂的父亲曹操印象极差：这样的一个奸臣，还这么渣。真是好人不长命，祸害活千年。
章至正在野地里烧着衣服，突然身后有人叫住他。
“干什么的？”
章至一回头，见七八个官兵走上前。其中一人一把将火扑灭，扯起地上残留的军服对章至吼道：“这东西哪来的？”
“捡的。”章至扯着自己前世说过的谎话。
“怎么捡的？”
“讨饭半路捡的。”
“你哪来的？听口音不是附近的。”
“我是太行山逃来的流民，家里被黄巾军抢了，来这寻亲。”
为首的一个领头的士兵仔细看了他一眼，道：“去，把他上衣扒了。”
两个士兵上前，不由分说将他衣服扯下，扔在地上。
领头的士兵冷笑：“你说是流民，怎么身上这么白，看看你这手”士兵扯起他一只手，摊开看了看，“这手倒是有老茧，就是不像下地种田的。”
章至一惊：怎么还可以这样。看来前一世的脑子不够用了。他努力按着曹昂的经历思索着理由。
“在下曾经是官衙的文书，后来被曹操拉到这里来。我怕死，才从曹营里偷偷跑了出来。你别拉我去见曹操啊，求求你了大人。”
领头的士兵看样子信了，也不再为难他。只是淡淡问：“你识字？”
“在下小时家里有些钱财，曾读过几年书。”
“行了，别拽文了。现在张绣将军全宛城搜查曹兵，你在这里也跑不掉。”
章至一副哭丧脸问：“大人，那怎么办？”
“这样吧，你跟我回去，让官府查问。现在战乱，哪都缺人，更缺你这样识文断字的，我看你人不错，以后跟着我吧。”
章至不信。
“放心吧，就让你抄抄写写。你想做坏事也没地方去。”
章至一脸为难：“那。。。谢过大人了。”
一行人沿河巡逻了半日，带着章至回了宛城。几个人带着他一路走街过巷，来到县衙前。县衙处有许多衣衫破烂的百姓聚在县衙的空地一侧，或坐或卧。
“看看，这里有你认识的吗？”领头的士兵道。
章至不知道他什么意思。
“嗨，这些都是被曹操押过来的运粮的百姓，曹操跑了，把这帮百姓丢下了。官府给他们查验身份办户籍呢。”
“办户籍？”
“怎么，这都不懂？”
“我以为抓着俘虏都杀了。”
领头的士兵笑了笑，“想什么呢，从十几年前黄巾乱民开始到如今，今天我打你，明天你打他。大汉朝就这么多人，每场仗都杀俘虏，现在早没人了。眼前这群人都是穷苦老百姓，官府查验身份后，没做坏事的就给你安排一块地方，给你几亩地；做坏事的可就不好说了。”
说着领头的士兵带着章至从县衙侧门溜了进去。
领头的士兵拉着他去文书那里打了个招呼，问了半天话，领了块牌子，又跑了出来。
章至不解，悄悄问一起来的一个小兵：“你们领头的怎么这么厉害。”
小兵嘿嘿一乐：“我们头儿叫张牧，和张绣将军是亲戚。是张绣将军家堂叔家的儿子的小舅子。这里人都熟。”
章至一想：坏了，张绣见过曹昂，他身边的侍卫也见过。自己跟着张牧天天在张绣面前露脸，这不羊入虎口嘛。不行得跑！
章至面露苦涩，向前问道：“张大人，你那块牌子是做什么的?”
“这是你的挂单牌，过一旬（十天）之后来这里挂名登户，就是以后你就是宛城百姓了，你叫什么来着？”
“章至。”
“章至？你是你们家老大啊？”
“？”
“章至，长子，听着多像。跟我走吧，给你安排歇脚的地方。”
章至没有办法，只能先跟着张牧走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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